chapter 44

數個倭風鐵佛銅像同時撲向葉煙，將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線都堵得嚴嚴實實，而血土觀音猙獰地在上方俯身而下。

危急關頭，龍旋身而出，將葉煙收入空間。它仗著身形小，低空飛行，緊張又靈活地穿過一雙又一雙瘦骨嶙峋的枯手，落在遠處的廊檐下。

然而，不待龍平覆下心情，它聽到窸窸窣窣的鱗片摩擦聲，有什麽東西順著柱子游了下來。

一頭青面獠牙的倭龍逼近過來，兩根長長的須無風自動。它貪婪地盯著玉質清透的龍，毒牙上滑落猩紅涎水，在地面滋啦一聲蝕出了洞。

倭龍離得太近了，龍當即就要閃身躲開，卻不防倭龍出爪如電，尖利骨爪一把抓住玉質龍身，死死握在爪中，用力之大，玉上甚至出現一道細密裂痕。

龍忍著痛，試圖掙紮逃離，卻脫身不得。在倭龍張開黏膩腥臭的大嘴，要將它吞噬之時，龍用盡最後力氣，將葉煙、銀狼還有文物一骨碌地全送出來。

葉煙從半空中落下，被摔得頭昏腦漲，甫一睜眼便看到倭龍張口吞噬龍的一幕，她瞳孔一縮，下意識抓起地上的碎石砸過去。

倭龍被砸得腦袋一偏，轉頭陰惻惻看向葉煙。然後如巨蟒捕獵般，從廊檐下游動著朝葉煙撲襲而來！

葉煙抓起地上的琉璃劍柄，隨著她的動作，一道無形無色的透明長劍從劍柄處延伸而出，劍芒吞吐，銳不可當。

倭龍如蛇般立起前半身，張開腥臭巨嘴，獠牙滴下腐蝕性毒液，徑直朝葉煙撕咬下來！

葉煙雙手持劍，旋身揮劍，自倭龍下顎薄弱處刺入劍鋒，如熱刀切黃油般，隨著倭龍前撲的慣性，絲滑無比地剖開它的腹部，直至尾端。

然而，當葉煙準備躲避潑下的血液內臟時，卻發現倭龍在半空中散成黑色灰燼，風一吹便消失無蹤，而不遠處的廊檐忽然掉落下來一塊頂部壁畫。

葉煙從滿地灰燼中翻出龍，它奄奄一息地掛在她的手腕上。

【我沒力氣了……】

葉煙輕聲道：“別擔心，我在呢。”

她站起來，看著不遠處正逼近過來的鐵佛銅像和血土觀音，隨手挽了個劍花，長劍青芒吞吐不定。

“雖然這麽說顯得有些狹隘民族主義，可能有人會說各國自有其風土人情，不過我還是想說——你們真的醜到辱佛了。”

葉煙舉劍直指血土觀音：“讓我告訴你，什麽才是真正的普度眾生。”

她揮劍直上，劍鋒如切豆腐般將沖在最前方的黑質鐵佛攔腰砍斷，然後是下一尊，下下一尊。

無形劍鋒銳利無匹，砍瓜切菜般將擋在前方的倭國邪佛都斫成大大小小的碎塊。當葉煙如推土機碾壓而過，身後半張佛臉上的嘴還在一張一合地翕動。

一尊銅佛躲在暗處意圖偷襲葉煙，忽有青銅虎食人卣撲了上去！

惡虎利齒牢牢嵌進銅臉，任憑對方如何抓撓都不松開；而小倀人靈活地從背上躥上頭頂，伸手扣下銅眼珠。

另有西漢青銅獬豸垂首揚蹄，頂著頭頂長而銳的獨角，以一往無前的氣勢直直沖進佛陀弟子群像中。

越來越多的文物加入這場戰鬥中，鎏金嵌玉蛇首帶鉤纏住銅腳，持燈銅人拎著燈旋轉砸擊，一對獨角雙足神獸嬉戲著將倭佛撕成碎片，鑲寶羊角蟾蜍獸張開大嘴一口吞下一尊小像。

葉煙揮劍向前，一劍斬下血土觀音左腳，反身一劍又斬在右膝，血土觀音轟然摔倒在地。

但即便如此，它臉上那陰晦幽暗的笑容仍未消失。

它死死盯著葉煙，雙手撐地，如巨蜥般在地面爬行，而斬下的腿腳像是有自我意識般，覆歸軀幹，只是左腳安在右腿，右腳反向安在左腿。

葉煙不信邪，再次舉劍揮下。但不管她將血土觀音斬成多少塊，似乎都對它沒有任何影響，相反的是，它恢覆的速度越來越快。

那殷紅的土壤像是有生命力般，迅速黏合恢覆原狀，釋放出源源不斷的怨氣，將這火光照亮的夜晚暈染得更加漆黑。

血土觀音身上破破爛爛，像是頑童隨便用泥捏出的怪異人像，頭與身軀一百八十度扭轉，一臂朝前一臂朝後，膝蓋翻轉腳腕扭曲，以一種不符合人體力學原理的姿勢騰挪輾轉。

然後，它揮動手掌，重重向葉煙砸了下來。葉煙揮劍反擊，劍鋒如颶風，將十指絞得粉碎，但眨眼間，被絞碎的碎塊又拼成手掌模樣。

葉煙拄著劍，喘息不定，而血土觀音的笑容越來越大，似乎在說你沒辦法的，你贏不了的。

葉煙再次舉劍，卻發現劍芒被怨氣所蝕，邊緣出現鋸形缺口，而怨氣還在不斷腐蝕，長劍的光芒逐漸暗淡，直至消失，最後只剩琉璃劍柄。

在劍芒熄滅的一瞬，血土觀音逼了上來，四肢如鞭，帶著巨大的力度攻向葉煙，在地面犁出一道道深溝，簡直如同小型地震。

葉煙狼狽地不斷躲避，身上多了好幾道傷痕，眼見就要被血土觀音抓住。

這時，槍聲響起，是銀狼醒了。

他睜開眼便看到葉煙正被一尊詭異巨像追殺，立刻舉槍將彈匣子彈都打空，又將剩下的炸|彈一口氣擲過去，才讓葉煙從血土觀音的追殺中逃脫。

兩人並肩站著，血土觀音不緊不慢朝這邊走來，像是逗弄老鼠般，有種勢在必得的殘忍無畏。它遇到同陣營的倭佛也並不讓開，徑直一腳踩了過去。

“你身上還有什麽能用的武器嗎？”葉煙問。

“沒有了。”銀狼說道。

葉煙嘆了口氣：“我也沒了。”

銀狼看著血土觀音越走越近，那邪惡不祥的氣息籠罩過來，他咽了口唾沫，說道：“等下我把這東西引開，你趁機離開這裏。”

葉煙苦笑著搖搖頭：“走不了的，看到這霧了嗎？我們都被困在這裏了。抱歉，也許不該讓你陪我來倭國。”

銀狼皺眉笑了：“別說這個，我不需要抱歉，這是我自願的。”

葉煙與銀狼對視，龍艱難地從手腕上擡起腦袋，插了句嘴：【我覺得還沒到最後，還有，你們有點肉麻。】

葉煙挑眉：“你有什麽好主意嗎？”

【你聽。】

梵音漸起，滿地殘骸中有金色蓮花綻放。葉煙循聲看去，是華國佛像。

那些被從一海之隔的遙遠洞窟鑿斫下來的石壁佛像，那些被迫身首分離的佛頭，或立或坐，神態安然慈悲，自有氣度。

它們齊聲誦讀著經文，不管是哪個朝代的華國佛像，都顯示出覺者的超凡脫俗，舒緩而安寧，在這被血色籠罩的不祥之地辟出一方凈土。

血土觀音猶疑著停下腳步，踟躕不前。隨著華國佛像的誦經聲，梵文漸漸顯露於空中，散發著不可侵犯的凜然金芒。

隨著光芒愈發燦爛明亮，殷紅怨氣開始消弭，血土觀音臉上露出人性化的驚恐畏懼，連連後退，最後更是轉身就跑。

但還沒等它跑出幾步，如同烈日照耀下的雪堆，忽地就整個消融倒塌，化作地上的一灘爛泥。

葉煙和銀狼走近了些，見泥堆上不斷有血絲微芒飄到空中逸散。隨著梵音的尾聲，血土失色，怨氣消弭，最終化作普通泥土。

霧散了。

“在東瀛玩得開心嗎？”

Lance小心翼翼將冠冕裝進天鵝絨首飾盒中，仔細端詳了下，將主鉆上的一顆細小灰塵擦掉。

葉煙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，懶洋洋道：“還算不錯。”

Lance將首飾盒蓋住，轉身看向葉煙：“我想，警方可不會這麽覺得。據我所知，B國與倭國已經成立了聯合專案組，針對最近發生的一系列跨跨國文物盜竊案件共同偵查辦案，而他們已經鎖定了嫌疑人範圍。”

葉煙無所謂道：“謝謝你的提醒，雖然這消息我們已經知道了。”

Lance瞇起眼睛打量葉煙，忽又笑了：“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，你們是怎麽在一夜之間搬空整間展館的？”

“想知道啊？”

葉煙起身，靠近他的耳朵，輕聲道：“我不告訴你。”

她坐回去，擡眼看向神情莫測的Lance，坦言道：“你不是一個可以讓人相信的人，除非你能證明自己值得被信任。”

Lance與葉煙對視，說：“不信任同伴可不是一個好習慣。”

葉煙滿不在乎地聳肩：“真抱歉傷害了你的感情。”

Lance輕笑：“聽起來可沒有一點抱歉的意思。”

他將首飾盒放入隨身攜帶的手提箱中，提起箱子離開。推門時轉身對葉煙說道：“擺件不錯。”

Lance離開後，葉煙身旁的一尊唐制鎏金走龍忽地動了起來，狐疑地說：【他是什麽意思？】

在離開倭國後，葉煙先回了一趟華國，將帶回來的文物通過陸成江上交國家，之後才返回B國。

倭國不愧是經年的強盜，掠奪的華國文物多而精，其中不乏國寶級文物。將這些文物送歸回國後，能量進度暴漲，龍一舉越過羊龍青銅鐲、環形玉螭龍、銜珠龍鐲的階段，直接化身唐龍，獸身長尾，身形細長，威嚴兇猛。

龍對自己的新外形滿意極了，時常昂著脖子在地下基地走來走去，等英迪拉驚嘆讚美後再表示這算什麽哥還有更帥的形態。

唯一不太方便的是，如果葉煙和外人在一起，龍不得不假裝自己是個普通仿古擺件，一動不動地立在地上偷聽。

但聽到Lance突如其來的一句誇獎，龍感覺身上鱗片都要奓起來。

葉煙也拿不準Lance是隨口一說，還是真的掌握了什麽，想了想說：“先看著他，有異動的話隨時處理。”

然後她問道：“你說，之前感應到A國有異常能量波動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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